宁水城的说河海是斩军河三条支流中最大的一条支流，说是支流，看着也就是几块被河水冲碎的陆地一般，穹起看着一路偷瞄他的景微识趣地走远，转头跟身边那个还有些生气的刀疤脸陪笑着说道，“刀疤罗，别这么哭丧着脸，我觉得要是天赐城那帮老兄弟姐妹们到了这个地方，肯定也会生活的很好的。”

“你就是多此一举，黑玄虽然狠，但是怎么也是我们同门的师兄，什么叫作‘民之所想，天下所想’的粗浅道理他会不懂？人家过来就是为了杀你，夺城，其他的他才不会动呢，你城里的老百姓不会有事情的。”

穹起叹了口气说，“我这不是为了那些老百姓，若真是为了那些乡亲们，我就自己跑去和黑玄拼命了，至少还不会把战火烧到自家门前，若是战死了，也算是尽力了。我这么做，无非是想给黑玄腾地方啊……”

罗禹看着眼前一切恍如陌生的一片荒原，也似看着一切又是如此熟悉的城间故土，不知道是自说自话地想着宁水城的过往荏苒，还是想着穹起那段话的深意，他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在慢慢起着变化，有些自己心里相信的道理在慢慢起着变化。

原本，城主的一切应该是一座城，后来城主的世界应该是一座城和与之相关的几座城，再后来，城主的一切应该是整一个山海境。

穹起这样叱咤一方的枭雄他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天赐城之战前与穹起的宁水城相聚还历历在目，罗禹举起酒杯，抬头看天，在田坊聚内一阵的沉默中想着那天的各个细节，其实很多细节都已经想不起来了，好像记着有一个叫什么骸的老头儿唱过一个船工行船的号子，好像记着那个不争气的景微妹妹还说要嫁给穹起，好像还记着，穹起把一城的百姓交给了宁水城。

后来这一城的百姓来了没有想象中那么多，他们也不像是罗禹平日里看到的其他城的难民那样一副流离失所，国破家亡的颓败感觉，他们有的来到宁水城，就因为锻造功夫或者是裁缝技巧抑或是烹饪功夫出众，就被周围的商铺饭店哄抢走了，有的艺姬来到了宁水城竟然还被好几个豪门大户追求，罗禹看得出来，这些个从天赐城走出来的人，都带着些天赐城里的风骨，好像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卓尔不群。

这批人确实应该有一个像说河海那样的地方让他们可以继续守着他们的风骨，那些人在被黑玄吞下的天赐城里，应该是不会再有这样的傲骨了，黑玄的天赐城是怎么样的？罗禹好像也可以想象的到，那是一个机械般的城池，每一个零件都精密无比，不夹杂任何奇怪的东西，就好像黑石城一样，再穷困潦倒的人或者再腰缠万贯的人，只要战事来临，只要大军压倒了黑石城，他们就可以放下所有的一切，听从城主的号令上场杀敌。

这里的城民就是城民，一切以一城的荣辱为最高的价值，只要黑石城这位所有城民的精神领袖一声令下，就要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但是天赐城不一样，甚至恰恰相反，天赐城城主眼里的是城，是城民，天赐城城民眼里的，是城主给他们的一身风骨，天赐城的城民没有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价值观，他们只是信奉着自己信奉的东西，所以当宁水城朝天赐城的难民们打开大门的时候，那些陆续过河而来的人大多还带着一些格局。

这样的一群人，这样的一座城，如今却拆散了，人交给了罗禹，城交给了黑玄，可这不是都交代了么？你的命，却是交给谁的？

罗禹笑着和其他的人一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微苦，但是不醇厚，这是勾兑的水果酒，有梅子味道的，也有李子酒，还有去年一直留到今年的桃子酒，总之都是各类的水果酒，还带着一丝丝甘甜，回味的时候，会觉得从喉咙下去的酒混着一股水果香气又升腾了起来。

穹起当年最喜欢偷喝的，也就是这酒，他知道自己没又夸扶老师